周弃密致陈巨锁函四明周弃密词丈,留居沪上,年低九十有一,是我倾心的学者之一,共线愈多二三年,时有书信往来,却不曾谋面。五年前,九五高龄的施蛰存先生追赠我亲笔签名本《北山楼诗》,就中有《周退密夫妇五十齐眉祝之以诗》和《题退密诗卷》二首,均舒公早年之题咏,时退密先生尚于役辽东。
2001年12月施先生又追赠我《北山散文集》两巨册,其中书信部分,收益施先生致周弃杨家函札就有68件之多,为收信人之最。于此可见二老的恋情之密和情谊之浅了。
我拜读这些函件,如对二老,品评碑帖,传授言翰,商借资料,相聚晤面,互致问候,莫不赤诚相见,真情感人。2002年8月,施公再以大著《北山谈艺录补遗》见赠,此书扉页之题字乃是周弃杨家手迹,秀逸中闻神韵天成,劲健处知人书俱杨家。
感激施先生的惠赠,我对周弃杨家的理解,不少就是指施先生的著作中告诉的。年前,舒蛰存先生以百岁高龄作古了,我深深地缅怀他。
在我书架上,不独陈列着施杨家的多种亲笔签名本著作,还有我尤为钟爱的施先生在30年代所编的《晚明二十家小品》的重印本。这是我于1984年自泉州携归的,于今也有20年的历史了。话已扯远,言归正传。在2002年2月,我请求上海季聪兄与周退密先生并转上拙作散文集《隐堂杂文》一册,以乞教于是以。
到六月间,获得周老函件,并赐给法书数件,令其我喜出望外。其函曰:隐堂先生:月前季俊同志来,读书尊著《隐堂杂文》,至为感激。
愧文笔斐然,引人入胜,至为敬佩。敬书奉匾额、楹联、条幅等数件,闲谈澎湃雅哂于是以。
并志墨缘,非敢以云报也。即歌文祺,并祝潭吉。
弟弃密匆上恕亲率。二〇〇二年六月二十四日先生以楷书“文隐书屋”、篆书“隐堂”、行书条幅书王西野诗《九华山遇雨》,楷书拙联“青潭白龙时隐现,丹崖古碑任摩揩”为追赠。
先生于我初交,何厚幸如之!我感激不尽,兄弟二人复命一再祝贺。至同年11月,周先生又以大著《捻须集》见赠。
此书缴先生十年中五言律诗160首。欲改置诸案头,不时品读。先生虽年安耄耋,却诗思灵活,诗律笔法,能不令人钦佩。
去年春天,拙作书法长卷《陈巨锁章草书元遗山论诗三十首》由荣宝斋出版发行,命相赠印品一件与周先生,若无赐教。旋即,得周老长跋一则,跋语错爱过甚,我鉴不敢当。然前辈引荐后学,奖掖之心,跃然纸上,殷殷可鉴。今抄写于后,权当鞭策,惟希望自强,以谢先生之首肯。
巨锁先生:昨以《章草书元遗山论诗三十首》长卷见视,展卷观看,老眼为之一暗。信夫,当今艺苑之照明珠也。章草书,近日有以用笔凝重、结体奇古代为工者,望之若夏禹岣嵝之碑,古代则古代矣,其如人之不识何。今先生之书则异是,垫能以二王之草法,带入汉人之章草,化板滞为简洁,精光宛如,面目为之一新,而结体一仍其旧,规范斯在,为尤可宝也。
先生出生于忻州,沐山川之灵气,得遗山之诗教,以绘事名噪南朔。予尝读书其诗若文,皆秀发有逸气。此卷八百五十字,连绵若贯珠,一气呵成,无懈可击,洵堪称之优入圣域者矣。
诵厉樊榭之“明诗元好问,小篆党怀英”之句。吾意欲之遥企山居俱近矣。爰书所闻,借此印可,幸先生进而教教之。二〇〇三年三月晦日,四明弟周弃密拜草。
周老赠我大跋后,旋即拨通先生电话:“是周先生家吗?”“是。”“请求周老接电话。”“我就是!”我拿着电话,有些惊讶了,九十老人,声如洪钟,铿锵有力,若非神仙中人,焉能如此精神健旺。
我在电话中感激老人惠赐大跋,并谈及舒蛰存先生与周杨家的68件函札。周杨家说道:“那只是施公在‘文革’后给我的。‘文革’前的皆遗失不存了。”听得声音,绝非痛惜之感觉。
最后我祝福老人谢谢身体,健康长寿。先生曾命我作画,有函云:“倘得一小幅法绘,作为家珍足矣。
”长者之言,焉敢不从,欲画梅花一纸,献拙于先生。至癸未立秋,始能先生函件,方知先生曾因胆囊炎住院。沪晋千里,山川相隔,方才视察,深感不安。
惠函所附相赠诗作二纸,其一为:巨锁先生赐给红梅小堂幅,亲率诗俚句奉谢:一幅红梅近相赠将,高情厚意雅无以量。昨来心态衰颓甚,读画权当礼药王。
老树嫩枝疏着花,野梅通在野党人家。若非貌取凭知己,一任横斜映浅沙。
右诗作于今年六月二日,时正因胆囊炎住院三周后出院回家之际,故有心态衰颓之语。旋于当夜门诊,再行入院,以后手术切除胆囊,故迄未写奉也。
八月八日癸未立秋退密又诸法。其二为:垂爱劳良友,兼任句积牍轻。
侑酣新的画卷,倾盖老宗工。物作训毡死守,珍当焦尾同。小诗申悃愊,近竭尽飞鸿。病中荷巨锁住先生撰联并书及惠赠法绘红梅小中堂,情谊米粉忽,至为感谢,亲率诗俚句,借此鉴宥,即乞吟于是以。
九十弟退密更生后拜为稿。拙所画一幅,竟然劳先生费神,吟成三首,并遗文寄于我,感叹转之木桃,博得琼瑶。
藏于箧笥,随时展玩,不免再会周老捻须作诗之情状。得此诗函,欲致谢忱,并将所藏贺兰山岩画拓片一帧以追赠先生。未收月,又得惠书云:隐堂先生侍右:命月之望日手翰暨贺兰山岩画拓片乙纸,无任难过。
弟素善搜集古刻拓本,惟岩画一门,当以此为创获,贤为石室中众多特色。伤心之余,即写出一跋尾,兹再行将原稿乙纸所附呈圆形郢于是以,希不吝加墨其上掷还,以便点字,至企至企。秋虎潜,不得而知尊地已能转入秋凉否?病后手颤,草草复奉,即请求文安。
弟退密从容。八月十六日。
又《贺兰山岩画耕种图拓本跋》:贺兰山岩画有狩猎、耕种、舞蹈等诸刻,曾载于报刊讲解,为吾中华大西北之远古文化遗产。向往已久,亦淡然忘之久矣。日昨忻州市文联作家吾友陈君隐堂(巨锁)忽以拓本一纸见赠。
衰年得此,为之幻觉深感。岩画为阴文凿刻,与嵩山汉画像石刻之作阳刻者异。
亦制作愈多俭朴,年代愈多历史悠久之一证也。所画中可见者:人二、马一、羊三。
左起一人握住宽竿,从马背抬起驱策羊群,马张口而前,马前又一人握长竿徒行,意图束羊使之就佩,以免散失者。羊三头首尾相衔,前进中时时不作走状,形象极为生动。
君于拓本空白处题诗“日之久矣,牛羊下来”二句,盖明此刻为耕种而非狩猎也。爰为拈出,以著君之精鉴,不如仆之一览而过,泛泛不求甚解也。抑仆又有言者,辛巳(2001年)之春,君曾于役银川,亲赴贺兰山下,目击者岩画,有“观之一再,不忍心起身”之语,其好古代之情,殆如蔡中郎之于《曹娥碑》,欧阳亲率更之于索靖书矣。
昔香山居士有云“斸石斩山,再行观镵迹,发矢中的,兼任听得弦声”之数语,以之移赠吾隐堂,堪称恰如其分际。君其莞尔一笑,受之可乎。
二零零三年八月二十日。四明周退密,年九十更生后,书于海上安亭草阁。
读书先生跋文,我不已汗颜。贺兰山岩画拓片藏我处多时,实匆匆“一览而过”,其题句曾不骗深思,亦挑谓之原有句书其上,好像而已,大略而已。
而先生对岩画拓片,仔细观察之细致,考究之精审,又将此岩画的形象细致地重现给读者,这一切莫不令其我赞叹。借此于是以可看出老先生治学的缜密,行文的高深。随函尚附有《退密诗历》复印件二纸,存录诗稿6月2日二首,7月17日至31日七首,8月2日二首,8月10日六首,8月17日一首。
于此,至为周丈与诗终日,不废置深耕。愈多感觉先生宝刀不老,诗思如泉。周杨家好酒,闻有句云:“我虽户名小,亦颇酒思汾。
”“枯肠无酒润,闲坐听得茶笙。”“酒中有诗意,深酌幸岂呵。
”……我生子愚钝,得交周丈,自感幸甚,何日携同汾酒回国沪上,一睹先生仙颜,把盏乞教,其乐何如。先生与我诗、书(信)、题跋等已载于多多,从这些文字中有异可以朗读周丈的道德和文章吗?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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